年节前各家夫人们都忙碌非常,孟家二房的三小姐孟霏霏的及笄礼赶在这个时候,并未惊动许多人,得到邀请的不过是一些跟孟霏霏交好的世家小姐们,和几个早就知道消息主动赶来观礼的夫人。孟二夫人洪氏自然十分欢喜,也十分感激。
姚新月的到来,自是引起了一阵赞叹。此女乃是后起之秀,凭着出色的样貌、不凡的歌喉、雄厚的背景和近来四起的流言而成为在场焦点。
孟家邀请她前来,那是不是说明,孟家跟鲁王府的联姻已是必成之事?
孟家跟今上的关系复杂,模糊的政治立场,不可小觑的实力,令其成为朝臣们共同怀疑和防范的目标,庆王归来,出于孟家的太皇太后有复起之势,极有可能迎来新的王权之争。在场之人多是孟家坚定拥护者的家眷,跟孟家的荣辱息息相关。孟家兴,他们幸。孟家灭,他们亡。孟家如今拉拢靠近鲁王,究竟目的何在?在场之人均不是傻的,没人会天真地认为赫连郡与姚新月的传言只因赫连郡迷恋倾城绝色而起。世家婚姻,乃是兴荣所系,而非感情!
众家夫人待姚新月的态度,要多和蔼就有多和蔼,他们依附孟家而活,孟家的选择,就是他们的选择。诸位小姐纷纷上前,赞姚新月的美貌,感叹自己未能及早与之相识。半个多月来心中忐忑、食无味寝难安的姚新月几乎迷失在这铺天盖地而来的赞美声中。孟家待她如此亲切,可赫连郡的态度却是那么冷淡,他依然避而不见……
姚新月被那些小姐们围着劝着喝了许多杯酒,众人提议去林中采梅花时,她站起身来身子轻晃,羞涩地向众人道了声“抱歉”,“我不胜酒力,这会子实在有些头晕,姐妹们自去,我找二夫人替我寻个去处休息一会儿……”
登时就有几位小姐自告奋勇要留下来照顾她,洪氏及时出现,笑着道:“瞧你们这么亲热,俨然就是我们这些人年轻时候的模样。别急,你们姚姐姐又不会化成神仙飞回天上去,待你们采了梅花回来,再来瞧她。”
向身侧的侍女道:“小曼,你带姚小姐去彩悦轩歇歇。”
姚新月抬起头,与洪氏的目光撞在一处,两人心中便都有了一丝了然。
刹那间,脸颊两侧就浮上两朵红云,火辣辣的灼热感烧的她感到一阵眩晕。她毕竟是女孩子,私会男子这种事被长辈知晓并亲自安排,即使带着世人皆知的昭然目的,也难免羞窘难堪。
洪氏再没看她,男人们的政治她不懂,她要做的就是按照男人们的要求,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帮他们促成此事。
去彩悦轩的路上自然不会遇到旁人,一路畅通无阻,立在这座叫做“彩悦轩”的小楼前,姚新月不自觉地又紧了紧攥着衣袖的手。
侍女小曼将她带入一间早备好热茶跟手炉的暖烘烘的屋子,屈膝一礼,“小姐稍待,奴婢去给小姐取一条毯子过来。”
毯子……分明就在她此刻坐着的贵妃榻之侧……
姚新月的两颊再次如火般灼烧起来,带着几分羞涩、几分慌乱,和几分期待……他要来了,他终于要来了!
面前的茶杯有两盏,点心也是两人的分量……不是他,还会是谁呢?总不会,又如上回留下用饭那天般,由洪氏一人陪着她吧?
望着面前的茶杯,她脑中一阵天人交战。眼前就是最好的时机,她没勇气当着他的面瞒过他做那些事。可是,真要走到这一步,他此后还会珍惜她么?会否当她是个乱来的水性女子?
可是……她还有犹豫或是选择的权利吗?
想到鲁王妃上回劈头盖脸的责骂,她咬了咬牙。袖中的纸包被她取出,哆嗦着双手打开来,以防万一,在两个杯子里都混了不少粉末进去……
忽然,里面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她浑身一震,吓得几乎跳了起来。她不敢回过头去,僵硬地坐直了身子,不知自己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他。手中剩下的空纸包犹如一个烫手山芋,不知该如何处理。传来一阵珠子的碰撞之声,她知道他已将内室的珠帘挑起。他就在她身后的不远处,大约十步距离。
背对着他,她将空纸包揉成一团,塞入口中,就着面前的茶水咽了进去。
用袖子轻轻擦拭嘴角,她缓缓回头,露出一个最甜美纯真的笑……
赫连郡高大的身影将她整个人罩住,她尽力昂起头,目光含着如水般的柔情,与他对视。
他的双眸,有着深邃不见底的幽暗颜色,高高隆起的鼻梁似光滑陡峭的山峦,须下掩住的半片嘴唇薄而色浅,细看之下,这粗蛮之人竟是十分英朗俊俏……
俊俏?这个词突然浮上心头,她暗笑自己傻。难道做戏竟致入戏太深,以为面前这人真是自己命定之人?情人眼里出西施?
世人皆知,赫连郡贪财好色,有勇无谋,杀人如麻,野蛮无礼,这样的人,俊俏?
她收拢心神,连忙起身,深深一礼,“侯爷万安。不知侯爷在此处歇息,新月贸然闯入,真是失礼……”
他撇唇一笑,一句话就令她羞窘得无地自容,“是本侯叫二婶安排你过来此处,怎会是贸然闯入?你自然也是知道本侯在此,才如此脸红心跳地等在这里。”
再怎么事先安排,两厢有意,也不可如此当面就揭露出来,叫人羞涩难当啊!
若是换作其他女子,只怕,就冲着这句话,也要恼羞成怒奔了出去吧?
姚新月也是恼的,可她资格羞。此刻她面红如火,不敢抬头,回身拿起茶盏,将身子弓成好看的曲线,将茶盏举过头顶,“不论如何,都是新月失礼,侯爷请饮茶,恕新月之罪,否则,新月真是心中难安……”
声音娇柔得如恋人在耳畔的呢喃,令周围的空气都跟着甜腻了几度。
赫连郡接过茶盏,笑了。
他在榻沿坐了,望着面前似羞似怯,亦嗔亦喜的姚新月。这般颜色,这般风华,配他真是可惜了呢。鲁王该有多大的政治野心,才能拒绝这近在眼前的致命诱惑,而将其双手奉送于他?
单以男人的角度来看,慕少艾而恋其华,若能将其纳怀,即使次日身死,只怕也是此生无憾!他是不是也疯了呢?竟对这样的美人几番冷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