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墨,那卿岑,是什么人?”
“他啊……”染墨望着山下,幽幽说道,“一个可怜人。忍辱负重的活着,只为报仇。前几天,他大仇得报,本欲脱离地宫,奈何,此事非他不可。我叫你笼络洛言,一半是为他!他能从鬼门关走出来,全靠洛言跟鬼医两人。”
卫雁不由低叹:“如此,却是我强人所难了。人各有志,用旁人给予他的恩情来钳制于他,我与海文王,又有什么区别?”
染墨回眸看向她,“你这样想,便是错了。他知悉宫中许多秘事,海文王如何能让他脱身?又有郑静明几番派人追踪于他,他那样孱弱,如何自保?想救他,就只能将他留在我们身旁,这一路上,想杀他的人,皆被我派人料理了。所以,我们并没有欠他什么。”
卫雁看着染墨,目光中有疑惑,有探究,“染墨,以你的手段,能力,和手下的宫众之数,你没道理赢不过海文王。为何,你还要找我出来?如果你想要圣主之位,我可以即刻将圣物给你,并教会你……”
“别说了!”染墨提声喝断了卫雁的话语,“我已说过许多次!圣主只能是你!我年事已高,权欲之心早已淡去……你休要旧事重提。如今你身份暴露人前,海文王必定会死死盯住你,后无退路,你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我明白……我只是……”
“你没自信!”染墨直言道,“你畏惧!你一再怀疑、推让,因为你从来没相信过自己。你觉得自己做不成大事,是这样吧?”
“但这段时间,我观察之下,你并非自己想象中那般懦弱无能。只是涉世未深,遇事难免慌乱。你两次被人强娶进门,均能保全自身,且一次比一次成熟冷静。你说服洛言和长生之时,甚至颇有王者之风。你只怕还未发现自己的优势,待你能够将自己所长发挥到极致之时,定能有所成就。就像你对旁人说的,不是只有武艺高超或权势滔天才算真正的英雄人物,心怀壮志也并非男子特权。这些话我仅说这一次,希望以后你能挺直脊背,时刻记得你是将要统领地宫之人!”
卫雁展颜一笑:“染墨,谢谢你……”
长夜漫漫,郑静明一夜未曾合眼,知道黎明在即,便开始思索今日的战术。大火在荒原之上,留下一片片焦糊的印迹。郑家军全军进入备战状态,势气如虹。
而黑甲军却迟迟不见动静,宇文睿全无声息。似乎在等待着天光大亮,才肯重来对战。
郑静明唤来卿岑:“即刻令你那八千人马做先锋小队冲破敌军阻碍,何如?”
卿岑点头道:“小生正有此意,昨夜敌军损失不少,士气不振,正是突袭良机。”
郑静明道:“甚好,传令下去——”
“报!”一名亲兵,手持一封信件,走了进来,“启禀主上,敌军大帅遣人送来一封书信!”
郑静明伸手欲接过,道:“下去吧!”
亲兵为难地瞧了他一眼,道:“主上……这……这封信……是对方点名要交给书生卿岑的……”
“你说什么?”郑静明的脸色,难看了几分。
卿岑接过信,狐疑地瞧了瞧,生怕里面有什么机关,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他来到郑静明军中之事,知晓的人并不多,究竟谁告知宇文睿他人在此处呢?宇文睿又是为何,要特地写一封信给他?
展开信纸,卿岑立即变了脸色。他双手剧烈地颤抖着,几乎拿不住手中信笺。
郑静明顾不上守什么礼,一把夺过信纸,只见上面寻常写着几句话,大意是说,命他们快快投降,可饶他们不死一类的话……
那字迹十分文秀,应是出于宇文睿身旁谋士之手。
郑静明大失所望,想不到卿岑竟被这几句话吓倒,再瞧他脸色苍白得可怕,神色亦古怪至极,不由出言道:“卿岑,你这是……”
卿岑不知想着什么,听到他说话,似吓了一跳,连声道:“失礼,失礼,小生即刻去……去安排突袭事宜……”
过了好一会儿,卿岑归来帐中,神色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无波,他微笑道:“世子,一切准备就绪,世子可先行挑衅,减除宇文睿的戒心,战酣之际,奇军突出,方可起到事半功倍之效。”
……
宇文睿走出大帐,久久不见信使归来,不由心中不安,转回头去,对帐中安坐饮茶的人道:“信息当真准确?焉何仍无回信?”
那人手捧清茶,不紧不慢地用茶碗盖子拨开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秀气地饮了一小口,方柔柔一笑,道:“王爷别急,若无十分把握,贱妾又岂敢前来叨扰?那人从前是跟王爷打过交道的,王爷应知他本事如何。仅凭郑静明能信他至此,便可知其实力未减。”
“孤并非疑其本领,只对那封信的作用,觉得心中忐忑。他那样的人,岂会因一封书信而轻易改变心意?”
“王爷!您多虑了!贱妾与其相识十余载,知之甚深。王爷只管安心等待消息,天亮之前,必有喜讯传来!”
宇文睿见那人一副不慌不忙的淡然模样,心内稍安。郑静明的郑家军,加上汝南王的兵马,与他人数相当,昨夜他贸然夜袭,受了重创,因此心中越发急切,想要迅速了结这场战事,以郑家军为基石,助自己扬名立万。
须臾,营前守卫来报,传令兵被割了手脚,被绑在马上,给送了回来。搜遍其身,却找不到任何回信。
宇文睿越发面色沉沉,忐忑不已。
过了约有两个时辰,宇文睿再也按捺不住,不再理会营中那女人的劝阻,召来几名大将,吩咐按计划进行今日的战事。
岂料对方营中,却先爆出号角声,接着鼓声如雷,一队飒爽骑士,挥着剑戟,冲出营来。
两军各自列阵对峙,只待主将一声令下,便挺身厮杀。
就在这时,忽然刮起一道狂风。
一时之间,飞沙走石,天昏地暗。才升起不久的太阳,被厚重的乌云掩住光芒。
天象骤变,众人在狂风中俱迷蒙了双眼,那荒山之侧,随之飘来数不清的纸片和布帛,夹在猎猎风沙之中,向着郑家军的列阵方向,铺天而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