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见没有?徐公子来信了!”郑紫歆重复道。
卫雁压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开口询问。她低着头,看也不看面前的说话之人。
“他说,他要回来了!”郑紫歆自顾说道,“他走了多久了?有一个多月了吧?唉,这一路跋山涉水,也不知他如何了……”
说着,发现卫雁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盯着自己,她脸上蓦地一红,顿了一顿,掩饰住自己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心事,“如今,徐家上下都在传,说你跟一个书生私奔了,他若知道,必定会十分痛苦吧?要不要我帮你跟他解释解释?”
说她跟书生私奔?果然,那些栽赃嫁祸,都只为令徐郎对她死心啊……
卫雁苦笑。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就让他认为是她背叛他好了。她的清白已失,他们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了!他应该会很痛苦吧?会不会后悔当初,曾那样傻傻地为她付出一切?
“你跟我说这些,是想看我难过的样子?”卫雁微笑,对上郑紫歆的眼,“我不会哭,更不会捶胸顿足。你可以走了!”
“别自作聪明!”郑紫歆一字一顿地道,“他会带你妹妹回来!难道,你不想见一见?”
“砰!”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炸开,卫姜,卫姜要回来了?
“……”卫雁眼中迸发出希望的火苗,这些日子里,这种非人的生活,能支撑着她活下来的,就是那么一点点希冀和渴望。
如今,那希望就要成真了么?卫姜要回来了?
郑紫歆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懒洋洋地倚在椅子里,把玩着自己涂了蔻丹的指甲,“怎么,高兴吧?想不想去见见你妹妹?你乖乖的,让我高兴了,说不定我会让你走出郑府,让你跟你妹妹团聚……”
“你会么?”卫雁满含恨意,“你怎么会?你如此折辱我,又岂会好心放了我?再说,你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会信!”
郑紫歆嫣然一笑:“那就看你听不听话了。我三哥要见你,你好生去见他,告诉他你在这里过得很好。如果你跟他说出一句不该说的话,我就立刻把你的卖身契送到青楼,让你这辈子,都在那腌臜地方伺候男人!”
她捏起卫雁的下巴:“别幻想我三哥会救你出去,要知道,他是这个世上,最懦弱的男人!他不会放你走,他会留住你,藏好你,让你不见天日,让你无法说出他抢自己好朋友女人的事实,他不会让你见徐公子,甚至不会让你见到任何人!人做了不堪之事,总是要千方百计地掩盖住,他就是那种人,你明白么?给我好好想清楚!”
“你们不愧是亲兄妹呀。”卫雁知道她说的是事实,不屑地笑了,“明明是这么高贵的身份,这么好看的外表,里面却藏着这么肮脏的灵魂!”
郑紫歆扶着侍女的手,缓缓站起身,她彷佛觉得阳光刺眼,抬手挡在额前,“随你怎么说,你这次表现得好,我会拿徐公子的信给你瞧瞧,让你知道,我是不是骗你?”
难得的得到一次沐浴机会,卫雁在水中泡了许久,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瘀痕,全是郑紫歆授意下的罪证。秋叶来催了三四回,她才缓缓起身,穿上郑紫歆送来的绫罗衣裙,戴上一枚全新的紫金镶猫眼石花簪,跟着秋叶走向郑紫歆事先安排好的地点。
她走到门口,秋叶示意她噤声,里面的说话声清晰地传了出来——
“……三哥,这事,我全是为你!若非如此,她用什么身份留在咱们家?你怎么解释她为何会在这里?只有给她改名换姓,做个假的卖身契,她才能安然住下!没有人会去关注一个奴婢!她在我屋里,假作我的丫鬟,除了母亲,那些见过她样貌的人,祖父、大哥,他们根本不会见到她!否则,人多嘴杂,说出去徐家哥哥曾经定过亲的女人在咱们家里,你怎么面对徐家哥哥?若叫祖父知道她的身份,为了保全你的名声,难保他们不会悄悄处死了她!再说,若让三嫂知道,难保不会再下杀手啊!三哥,忍一时相思,好日子长着呢!等事情淡了,你想怎样,还怕不成?”
“那也不能、那也不能……这样委屈她啊。她是个世家小姐,叫她以一个奴婢身份活着,她那么骄傲,怎么会同意呢?只怕,她会恨死了我!”
“三哥,那你说,该怎么办,直接告诉她,徐玉钦要回来了,送她回徐家吧?”
“我……我……”郑泽明揪着头发,痛苦地蹲在地上,“只要她平安喜乐,我……我也……”
“三哥!你疯了!徐玉钦会杀了你的!”郑紫歆简直要被这个傻子气疯了,“那你觉得,她会愿意么?她会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回到徐家去?她是为什么从徐家逃出来的,你不知道么?她在徐家,难道就能平安喜乐?退一万步,就算徐玉钦可以保全她,可总要等到徐玉钦回来以后再做打算,路上至少也要半个多月,这段时间,你怎么安置她?”
“呜……呜……”郑泽明呜咽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从来没有如此为难过。他抓住郑紫歆的手,“妹妹,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办?”
郑紫歆耐着性子俯下身来:“傻哥哥,你何必如此?你喜欢的女人,只会是你的!你不说出去,没人知道的。什么道义、礼法,只是用来束缚那些傻子罢了。”
“枉我读圣贤书,我是混蛋!我是个彻彻底底的卑鄙小人!”
郑泽明嘶吼着,恨不得打自己几个耳光。
这时门外秋叶高声道:“四小姐,双双姑娘来了!”双双,郑紫歆告诉郑泽明,这是她给作为奴婢的卫雁,取的新名字。
急促的脚步声起,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打开,郑泽明快速地迎出来:“雁妹!”
卫雁站在廊下,阳光将她笼罩着,她装扮华贵,容颜艳丽如昨。只双眼无光,脸颊瘦削,曾经丰腴婀娜的体态,如今却有些弱不胜衣。
郑泽明只道是自己做下的糊涂事令她郁郁不乐而憔悴下去,他愧疚地说道,“雁妹,你清减了!”他的眼眶再次湿润起来。
这些日子,他愧疚、后悔、不断地自我折磨,他的心中又何曾好受过?
卫雁与郑紫歆对视,嘴角牵强地扯出一抹笑,“郑小姐待我极好,你只管安心便是。身份尴尬,以后不要再来了!”
“我……”面对卫雁的拒绝,他一时语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