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凤举手中扇子微微一顿,“此案已经有了结果?”
石湍被诬陷入狱时,昭王萧晟没少落井下石,原以为此次昭王自己犯案落入刑部手中,石家必不会轻纵。
“韩林亲自到刑部说明是他误会了,其子韩珮之死只是一场意外,与昭王毫无干系。”
“呵!”凤举哑然失笑:“白发人送黑发人,杀子之仇都能忍得下,那位韩长史真是忍性非常。”
“伯父猜测韩林必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昭王或是楚家人手中,不得已才受制于人。”
“当然!”
凤举轻笑,若不出她所料,萧鸾在此事当中必也插了一脚。
石湍不掩其愤慨道:“陛下为告诫昭王,在面子上给韩长史和衡家一个交代,下令罚俸三年。一个命案竟然就如此草草了事!”
了事?
凤举不以为然,恐怕这还仅仅只是个开端,萧鸾从她这里得到的官员名单可不止韩林一人。
“罚俸三年,那点俸禄对昭王殿下而言实在是不足为道,不过,又有谁乐意吃亏呢?这笔亏损也不知他要从何处弥补了……”
……
傍晚,一份战报又一次送入了京都。
晋帝召集群臣入宫,凤瑾前脚刚离开翰墨轩,沛风后脚便溜到了梧桐院。
“大小姐,方才宫中传来消息,又一道战报入京,楚阔在青州又败了。”
凤举停下了拨弄琴弦的右手:“若我没记错,这应当已是第五道战报了吧?”
“是啊!从前楚家二公子何其名声赫赫,谁能想到他刚接下楚大将军的位子,便碰上了宇文擎那般劲敌,也真是可怜。”
沛风说完,原以为凤举会高兴,毕竟楚阔的失败便意味着慕容灼的机遇,然而他却看到凤举一脸的忧虑。
“大小姐?您为何如此表情?沛风可是为了让您高兴才特地急赶着送来这个消息的。”
凤举忧心忡忡。
“宇文擎既是个非凡人物,今日楚阔会败,难保灼郎不会在他手上吃亏。何况,世间事,瞬息万变,灼郎远在青州,危险不知何时何处便会降临。”
“慕容郎君吗?沛风倒认为是大小姐多虑了,北燕长陵王都是实打实的军功积累的威名,而非浪得虚名。”
“但愿吧!”
但愿……
这两日,萧鸾的话总是在凤举的脑海中盘桓不去,她只要稍稍闲下来,便压制不住心中那份忐忑。
入夜。
直到子夜时分,凤举方才有了些许睡意,这一合眼,却让她做了一个噩梦,梦见……
不!那不是梦!
慕容灼奉命出征,大获全胜,在军营庆功时酩酊大醉。
梦中的慕容灼,容颜仍是那副她所熟悉的模样,可是眼神,气质,充满了煞气,阴郁而冷酷,就像一只利爪沾满了鲜血的恶狼,眼中只有鲜血和杀戾。
有人趁他大醉时将他引出了营帐,在郊野一群人设下陷阱对他进行围杀,用难听至极的言语羞辱他,那些话……
“慕容灼,你真以为能上阵领兵,你便又是曾经的北燕长陵王了吗?哈哈哈哈,难道你忘记了,你给多少人做过男宠?”
“北燕长陵王,狼骑统帅,是狼又如何?还不是要被千人骑,万人枕?那画面,我只是想想便觉得羞愧,亏你自己居然还有脸活着?难道你不知道别人在背后是如何议论你的吗?北燕为王,大晋为女昌(g)!”
“就算你翻身了,你也洗刷不掉曾经的脏污!慕容灼,北燕长陵王,不过就是个人人可欺的**,我看着你都觉得恶心,肮脏!”
一群人不停地用言语攻击,那些话一句比一句难听。
凤举在梦中完全就是个旁观者,看着慕容灼身陷险境,承受那些人的侮辱,看着他抱着头无助而绝望,一个人苦苦挣扎,被那些人趁机刺出无数的伤痕,鲜血不断地从他身上淌下,自己却完全帮不了她。
“啊——”一声惨叫,慕容灼被飞速划过的刀切断了右手半截尾指。
看着缺失的尾指,他疯狂地大笑了起来,披散下的长发遮挡了半边脸颊。
他捡起了地上的剑,那剑凤举认得,是逆鳞剑。
被逼至绝境的狼,绝地反击,化身杀神,不知疲倦地杀戮着,任由飞溅的鲜血劈头盖脸地浇在他身上。
那些之前还羞辱着他的人,在他疯狂的杀戮中很快横尸当场。
尸体堆积,只剩下了他一人站在中央,浑身都在淌血,一双蓝眸遮挡在乱发下,呆滞,冰冷,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情感,只有嘴角勾勒着一抹浅笑,那般的诡异阴森。
熟悉的脸,陌生的人。
可是看着这样的他,凤举却丝毫不觉得害怕,只想冲上去紧紧地抱住他,告诉他那些都过去了,过去了。
“灼郎、灼郎……”
一声声呼唤,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就连哭都不能,只能干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灼郎,你听见了吗?是我啊!阿举来救你了,阿举不会再让任何人玷污你,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的阿举就在你身边,你看见了吗?你听见了吗?灼郎……”
“阿、举……”那沉溺在绝望中的人终于动了动嘴唇,呆滞迷茫的目光望了过来。
凤举心头掩不住的狂喜。
“灼郎——”
一声大叫终于喊出了喉咙。
凤举却猛地惊醒了过来。
她迷茫地看着四周,是自己的闺房,没有杀手,没有鲜血,没有……灼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