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芒破空，作厉风呼啸之响，凌青云眉毛微挑，也不出剑，凌空一指点出一道金光凌厉，直接将那寒芒贯穿击破，而后转身，一剑立劈而下，若斩于空，却在沙尘暴中逼出一道金铁交鸣的锵音，长刀并刀手从中逼出，脸上满是狰狞与凶厉。

一看这幅神情凌青云就明白对方毫无妥协收手之意，既已出手自当杀敌取命，此时再想着退路，不过可笑！

“正合我意。”凌青云嘴角一扬，他同样不打算放过这追踪偷袭欲取他性命的对手，对敌人怜悯便是对自己的伤害，他很清楚这个道理——在靠杀戮掠夺力量的血源界尤甚。

那有着黝黑皮肤，头发赤红，浑身萦绕劲烈气旋的偷袭者不语，手中狭长的铁精战刀却以疾风骤雨发起猛击，如此架势显然属于灵华强者，且在进入血源界得到增幅强化后更为强大，不但如此，这男子还借助玄妙身法在挥刀之余挪移辗转，不时隐没于沙尘，骤然于凌青云侧面甚至身后发起突袭，那一瞬刀芒竟令凌青云感受到几分流星剑意的意味。

“好刀法，好身法！”凌青云不由赞叹，对手的战力当属灵华九重，其中定有血源增幅之功，其刀法虽不及己之剑道，在灵华境中也堪入刀修之堂，那身法更是变幻莫测，与沙尘暴配合更有神效，层次上或许不及龙游身法，由起施展却比自己强得多，若非他的感知与剑道足够强大，几次突袭下难免着道！

在外界凌青云很难享受到这种酣畅淋漓的战斗，不说别的，每一尊灵华强者都有自己的身价尊严，绝不肯轻易出手进行一场生死搏杀，而在血源界内，杀戮所带来的利益大大增加，又免除后顾之忧，被血源侵蚀神智的灵华强者亦难自禁，凌青云却得以摆脱天弃并吸收血源抵达更强状态，如此战斗自然远胜外界，凶险中带着感悟与快意。

红发男子则不语，凌青云所陌生的面容紧绷，除杀意外不见他意，许是被欲望控制的他确实除欲望外别无他念，又或是尚有尊严荣辱的他生怕多余想法动摇决心，只得竭力贯彻杀念，不流七情六欲。

这对凌青云来说却没有区别，毕竟他今日面对的终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死战，略微后退避开迎面一刀，长剑横扫，血光煌烈风云动，千军破为风暴席卷，这是破军剑诀与暴风剑意的连击，便在如今的凌青云手中也是一记强悍杀招，直逼得红发男子踉跄而退，刀口生痕，目露骇容。

“轰！”也就在这时另一声爆响从十数丈外响起，凌青云不用看就知道这是从姚远的方向传来，也不用看就知道此时的姚远稳稳居于上风，湛蓝的光芒不时掠过面庞，好似这位赤峰名将刀光剑影的战场翩然前现。

“两人，三人……你们到底有几人？”凌青云饶有兴趣地看着对手，剑意绵延，滔滔不绝，赤发男子不禁咬牙，他初观时只觉凌青云与姚远也就灵华初期，最强不过灵华四五重，料想不会是他们联手之敌，未曾想猎物竟超乎想象的强大，这持剑青年最初与自己战个势均力敌，面对身法突袭还常常无所适从，可战了一百多个回合后局势却已完全在对方掌控之下，连施展身法退出剑意范围的他才知道对方故意藏拙，实力分明在自己之上！

而那手持湛蓝长刀的白发青年同样不弱，压制两名同伴稳稳占据上风，要知道他们二人虽然弱于自己，却也是货真价实的灵华强者啊！在得到血源之力增幅的情况下都有灵华后期战力，如今却被那气质难分年轻与沧桑的白发青年单刀压制，他们到底撞上了什么怪胎？

身为灵华强者，赤发男子在赤峰大陆同样是一方霸主，心知这回踢上铁板，这两名青年若不是极擅隐藏，就是拥有越阶挑战能力的当世天骄，如此人物招惹一人都为大凶，同时与二人为敌简直就是地狱无门而自投！可到了现在后悔又有何用？在实力展现得愈发可怕的对手面前他们连逃离的机会都显渺茫，而纵是沦为掠夺杀手，属于强者的骄傲也不容他们跪地求饶。

既如此，便只有死战一途！

伴着一声低吼，赤发男子身侧的气旋进一步鼓荡激烈，间有血雾涌起，三分真实七分虚幻，凌青云饶有兴趣地望着这如同置身于血腥火焰之中的赤发男子，莫非这就是血源的运用方式？与楔族巫师不同，却更契合地将血源与武者真气结合施展，对他颇有参考意义。

“多谢，你值得我使出全力。”轻飘飘的一句话却令赤发男子脸上的决然向绝望挣扎，凌青云迈出一步，烟尘荡起，剑光冲天。

以特殊手段将血源燃烧爆发的赤发男子已不弱于灵华巅峰，可此时同样动用血源增幅之力的凌青云战力却已不在灵华层次，他立足的，是天行领域。

以金身之境，鼎立天行。

天行境、灵华巅峰，一境之差，实则天差地别。

烟波腾腾，竟在荒芜之土泛起湖波涟漪，沙尘暴消散，中有黄光遁去，赤发男子的神色愈发绝望，他知道眼前的青年确实超越自己，战力达到天行领域，面对如斯压力，原先隐藏在沙尘暴中维持领域的同伴终于也弃他而去，因为胜负明了，再无翻盘可能。

低吼着将长刀挥舞，作锋芒无限欲将这方天地撕裂，烟波中断，风暴有缺，看似破绽已成，可当他竭力欲要冲出时方觉抽刀断水水更流，先前斩破的所有桎梏卷土重来，越缚越紧，一步步夺走他躲闪退避的可能，领域与剑意结合，终成绝境之地。

“你究竟是谁，竟有如此剑法？”赤发男子满脸绝望地望向凌青云，正常情况下灵华境虽无法与天行境匹敌，却并非没有逃生可能，尤其是灵华巅峰，属于能与天行强者正面交锋后全身而退的存在，但他一开始根本没有意识到凌青云的真正实力，是在激战上百合后才惊觉危机，此时凌青云酝酿已成，这方天地皆由剑意笼罩，他自身却被击伤削弱，相当于一名虚弱的灵华境闯入天行强者的主场，这种情况下焉有退路可走？

面对赤发男子这绝望的一问，凌青云只是默然，手腕轻抬，一道又一道剑气纵横交错，只伤得囚笼内的赤发男子鲜血淋漓，男子惨然一笑，挥刀而往。

两百合后，一声不甘悲吼响彻千里，血雾弥漫，如气柱冲霄，凌青云执剑招收，将那浩荡血源纳入体内，鲸吞海饮。

“这就是外界之人的血源？”凌青云感受着涌入体内的雄浑力量，他还是第一次掠夺外界强者的血源，这感受却前所未有地美妙，先前斩杀四名巫师所散发的血源之和似乎都无法与此相提并论，竟令他灵魂颤栗，本能已发出呐喊。

想要更多，手持此剑将其他来自外界的生灵一一斩杀，痛饮其血。

呐喊声已化作不灭的魔咒在脑中回响，令凌青云大口喘气，青筋暴露几无法压制那沸腾杀意，俊逸的面庞青白交替，疯狂的魔与冷静的神并存，他猛地扭头——那是姚远的方向，一团血雾澎湃，另一尊强者也在姚远长刀压制下身陷绝境，姚远身披甲胄，只将后背对着自己……

多么脆弱，只需一剑就能将其撕裂，到时畅享的将是百倍的美味……凌青云猛地咬牙，万灵元术运转，痛得心脉欲碎。

“这就是外界人血源的诱惑？凭我的意志几乎无法抵御，难怪堂堂灵华强者也会选择偷袭猎杀！”如从噩梦醒来的凌青云大口喘气，看着姚远与最后一名对手战斗的身姿神色接连变化，眼中的二人似化作千重幻影，一会儿是交战双方，一会儿却是极度精纯的血源之雾，一会儿却化作狰狞恶魔，用利刃穿透自己的胸膛。

“糟糕，血源侵蚀太过，已将我的神智影响！”凌青云面色大变，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疯狂堕魔，这是他无法承受的代价！

要取出冰蓝水晶吗？凌青云面露挣扎，冰蓝水晶显然能有效消除血源的侵蚀，但此地距离蛮族王庭不远，贸然取出冰蓝水晶就算不被亲见，单单气息恐怕也会引起注意，那时引来的麻烦恐怕远胜今日之战，更何况，倘若连这点血源反噬他都无法抵御，又该如何获取这方血源界的真正机缘？

一念百转，凌青云咬牙盘坐在地，沙尘暴摩挲肌肤，战斗的爆响、不屈的怒吼在远处响起，能体会到大地颤栗的波动，闭上双眼，短暂漆黑后却是无限赤红，有飞鼠咆哮，楔族骑士怒吼着向他发起冲锋，赤发白眸的兄妹冷漠地念诵咒文，气旋鼓荡，不屈怨魂持夺命之刀鬼魅般现身在前。

他注视着这一切，神情并非冷漠也非愧疚，他平静地接受着血魂的冲涌，怜悯而坦然，狂潮后斩出一剑，烟消云散。

他睁开双眼，有一人盘坐，在他面前，有一柄血红的剑悬挂，在那人项上。

凌青云笑着摇头，那柄剑便随风逝，他回头，长刀在后，消弭于空。

两人对视，都露出笑容。

梦魇，仅此而已。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