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了。”独行官道，抬头望天，确认时间的凌青云感慨一声，他已经离家数百里了。

没有太多告别，没有隆重的送行，只是与父母兄长知会一声就独自上路，包括其他友人都对此一无所知，毕竟出行这种事本就是隐秘为好，没必要大张旗鼓，与他关系较好的朋友也只知道凌青云将会在近日出行，具体时间却是一概不知的。

此时凌青云的装束也与城内不同，不算华贵的青衣恰与旅者的身份搭配，腰间剑鞘简朴而散发淡淡威胁，此外就是背负身后，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兽皮行囊乃至戴在头顶的斗笠了，这是行走大陆的武者最常见的装束，既不显眼也不至于过分谦逊，在别人眼里就是一名普通的石魄境旅行者，当然也有低调高手的可能，但概率不大。

以这幅模样出行当然是为了低调，虽然凌青云自信以自己的实力能解决大多数麻烦，但行走在外自然是谨慎为好，接近鼓满的行囊装着干粮、盘缠、丹药、灵石等大多数必需品，只有极少数放在刚刚获得的空间镯内——虽然这空间镯只能算所有空间器物中最低级的，但要将行李装满倒也不在话下，但不背行囊出门未免太过显眼，落在有心人眼里说不定就会被怀疑拥有空间器物，那可是大麻烦。

他并未骑马，身为金身强者的他脚程犹在千里马之上，且游历天下的路途往往要跋山涉水，甚至深入种种险地，自然不可能一直带着马匹，也只有那些实力足够强大又能适应种种环境的驯兽，或真正的神骏才有能力随主人行走天下。

走了一个上午，一路向西全速赶路的凌青云已经接近霆州的边境，正当他准备一鼓作气过境时，地面微颤，如同闷雷的轰隆声响从远处传来，是马蹄声。

凌青云停住脚步，看着远处黄沙滚滚，一支骑兵呼啸而至，这支骑兵人数不到百人，但甲胄鲜明，尽皆披戴暗蓝战甲，骑兵剑与长枪闪耀寒芒，令人吃惊的是这支骑兵的坐骑竟也披着暗蓝甲胄，正是一支武装到牙齿的甲骑具装。

“至少也是千锻后期？”略一感受，凌青云眼中闪过一丝惊异，这等实力与装备足以让这支骑兵成为霆州境内最精锐的武装力量——排除三大势力压轴亲卫的情况下，他注意到这支骑兵的装备比看上去还要强悍，兵器隐含恐怖能量，似含有韬光剑等战兵，深蓝甲胄上也刻有不明显的符文，这些士兵的状态也非同寻常，动作整齐划一，甚至气息都彼此交融，仿佛全军浑然一体，令人震撼。

“这等精锐，就是要正面冲垮千人甲士的战阵也不在话下！”凌青云暗暗心惊，这是精锐中的精锐，正常重骑与之相比也只是土鸡瓦狗而已，更令他担忧的是这支骑兵的所属——此地为凌岳城西向数百里，整个霆州西北处，为圣霆庄领地。

显然，除却这片地域的统治者，没有谁有能力与这个勇气组建如斯精锐并在光天化日下驰骋，而圣霆庄麾下竟有这闻所未闻的精锐力量，实令凌青云忧心，他目光微闪，微微低头不让人看到斗笠下的表情，等待着骑兵的通过——与普通旅者相差无几的应对。

出乎意料的是，伴着“吁”地一声，骑兵在凌青云数丈外整齐划一地勒马停留，一时尘土飞扬，长枪利剑向前直指，透出令人心惊的金戈杀伐之气，而这股杀气的目标，正是凌青云。

凌青云微微侧身，看向骑兵最前列，唯一身披金甲的骑士：“不知这位将军寻我何事？”

不卑不亢，却也给足了尊敬，这其实违背了低调原则，但凌青云更不愿违背自身原则，为掩饰身份对敌对阵营的将领阿谀奉承。

金甲骑手摘下面盔，露出一张年轻英俊，甚至令凌青云感到几分熟悉的面庞，他冲凌青云微微一笑：“在下牧绍，并无恶意，只是见阁下颇像一位故人，忍不住想来相认，阁下能否摘下斗笠，容我一观？”

听到这话，凌青云像是思索迟疑了一阵，终于微微颌首，发出不太像十五岁少年的声音：“好。”

斗笠摘下，露出一头黑发，与略显黝黑，留有络腮胡的年轻脸庞，凌青云带着淡淡笑意与金甲青年对视，如同一名放荡不羁的年轻侠客，他见到青年的目光闪了又闪，终于轻轻点头：“看来是我认错了，但阁下与我那位故人真有几分相像，想来与那位故人也性情相似，不知阁下可有兴趣来圣霆庄作客，我们相聚喝酒，好好结交结交？”

“牧公子的美意在下心领了。”凌青云轻笑，带着一种不羁：“只是在下要事在身，实在没法随牧公子饮酒作乐。”

“既然如此，自然是以阁下要事为重，在下也不好强求。”牧绍点了点头，冲凌青云抱拳一笑：“在下也需操练部下，先行告辞！”

说罢，牧绍戴上面盔，率领骑兵疾驰而去，整支骑兵的动作整齐划一，一路井然有序，并未发出声音，直到十数里外，才有一名身份显然比其他骑兵更高的副官开口：“公子，之前为何与那旅者……”

“他不是一般人。”牧绍开口，声音冷静威严，与之前的热情洋溢全然不同：“他很可能就是凌岳城那……唉，只是我们这点人马不是对手，不然就算拼却性命，也该将凌岳城斩去一臂！”

“可要调兵或请强者出手？”副官闻言神色一变，肃然道。

“要，当然要！只是多半来不及了！”牧绍回望之前的大道：“似这种人物，都精明得很，既已打草惊蛇，想要抓住就太难了！”

……

在树林中快速穿梭，凌青云的表情与此时的牧绍同样严肃。

“牧绍？还真是毫不掩饰，能只身统领百骑精锐的，只怕是牧飞羽的某位兄弟吧？说不定已经接替少庄主之位？”快速前进的凌青云自言自语着，他自然不会天真到认为对方真的是将自己认作故人，如今的他看人透彻，即便对方全力掩饰，还是感受到淡淡敌意。

他也不认为自己的化妆瞒过了对方，想来在第一时间对方就察觉到自己的特殊，既生怀疑，自是不可能放过的，只是对比实力差距后才放弃出手——凌青云成就金身境的消息早就传开了，即便圣霆庄不知凌青云可战灵华，至少也会将他当做金身巅峰战力考虑，这百骑固然精锐，但强者不多，对抗如此强者实在勉强，最大的可能就是被凌青云斩杀过半突围甚至全军覆没，贵为圣霆庄嫡系的牧绍自然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是个角色。”凌青云自语，他已感受到牧绍的实力、年龄都与牧飞羽相近，可能权谋稍逊些，之前的应变能力却不差，这令他起了杀心，只怕牧绍也感觉到了，因此匆匆忙忙地离开。

最终凌青云还是没有出手，以他实力全力杀牧绍完全可以做到，但这意味着凌岳城与圣霆庄彻底撕破脸，而且算是凌青云主动袭击，于道义落于下风，在乱世之前做这种事实在百害而无一利，更是与他准备低调游历天下的计划不符，他收手了，并且脱离大道，遁入山林——防人之心不可无，哪怕快要离开霆州，万一招来一尊灵华强者怎么办？灵华初期还能对付，灵华中期可全身而退，但若是灵华后期……那就得自求多福了。

不出所料，穿行山林的过程中凌青云望见骑兵飞驰而过，似在搜索什么，只可惜以凌青云而今实力寻常士卒实在没法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他有惊无险地在偏僻处越过霆州边境，至此海阔天空任鸟飞，圣霆庄不可能为亡羊补牢地搜索将手伸得这么远。

越过边境又行百余里地，太阳西斜，已至黄昏，凌青云暂没有昼夜兼行的打算，便在沿途遇到的村落落脚，只需一块碎银，投宿与晚餐自不在话下。

“古代大侠只需掷出一块碎银，足可住上等客房，享一餐丰盛宴席，我也是一块碎银，待遇倒差了不少。”坐在乡村屋外看着绵延山脉的凌青云暗自想到，脸上浮现几分笑意，他自然知道这是自嘲的想法，由于炼金与炼丹的发展，金银价值远不能与古代相比，古时候一两银子就值一千甚至两千文钱，如今只值百文而已，投宿村庄倒是绰绰有余，想住上等客房还吃丰盛酒席就不太实际了。

当然，对凌青云这个动辄收获价值数万、数十万甚至百万金机缘的最强天骄来说，便是千斤白银也只是小数目，包裹里真正值钱的不是碎银与金锭，而是价值千金的银票与宝石珠玉，这些都是硬通货，还有更珍贵的，便存放在空间镯内了。

“野菜汤？倒也是难得一尝的风味。”见到晚餐的凌青云露出笑容，毕竟只是村落，哪怕主人家尽力筹备做出的也只是粗茶淡饭，不过这正和凌青云的口味，在城主府、学院吃的不是山珍海味也是精挑细选的优质食物，最次也是特等好米、专门培育的稀珍牛羊肉，农家菜粗糙了些，却带来完全不同的体验。

喝口野菜汤，啃口窝窝头，再尝尝主人自家磨制的不知名面食，沐浴在新春寒风中眺望大山的凌青云有着不寻常的感受，行出一日，他便跨越一州，体验到完全不同的风土人情。

这里，是农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