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崔云红回答道。
“那你们为什么又自称澳洲人呢?”
“这个……”崔云红心想这得把“元老院历史”范本背诵一遍,想了想说道,“我们的确是中国人,但是呢很多年来一直生活在澳洲。就好比你的父亲,是荷兰人,但是荷兰人其实就是德意志人。”
“哦,对,对。父亲也这么说过。只不过他们不认帝国皇帝。具体我也不是太明白。”
“我们也不认现在的大明皇帝。”崔云红笑了。
“就和亲王一样?”
“对,就和亲王一样。”崔云红说,“但是亲王只想当尼德兰的亲王,并不想当帝国皇帝。我们打算有朝一日能打回去,建立一个新的中国……”
“也当皇帝?”少女开心的问道。
“我们是共和国,没有皇帝。”崔云红一本正经的说。
“就和尼德兰一样……”
崔云红哈哈大笑,的确,元老院和这个“小店主共和国”颇有神似的地方。
安娜显然对这个国际问题失去了进一步的兴趣,又把目光转到了崔永芳的身上。
“你呢,你怎么又和这伙中国人在一起了?你是个德意志人吧?”
“嗯……我原来的家在不来梅。现在我是主人的随从。至于我怎么来得嘛……就是很长的故事了……”崔永芳有些不知所措的说道。
“这么说你是个奴隶喽?”
“嗯……过去的确是,现在……。”崔永芳记得自己并没有得到过“释奴证书”之类的文件,不过他也记得办公厅和他们说过,他们现在不属于奴隶了,属于“特殊雇用”的归化民。
“现在我是元老院的归化民了。元老院的治下除了中国人还有很多外国人……”
“哎呀,我已经有点晕了,不说这些了。尊敬的元老阁下,你们现在要去哪里?”
崔云红伸出手指了指东北方向的纳闽岛:“那里。”
“黑石岛……我听父亲说那上面有可怕的魔鬼……”安娜露出了担心的神色,“听说只是靠近那座岛就能闻到大地散发出来的地狱味道,你们去那里干什么呢?”
地狱的味道显然是岛上露天煤矿散发出的各种可燃性气体的气味。近乎硫磺的味道。如此说来,岛上的露天煤层埋藏非常的浅。
“那上面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可是上面即没有金银,也没有香料。”安娜对于这个充满传说的岛屿颇为畏惧,“我们可不可以就在海滩边转一转,我听说只要呆在海边不深入内陆,岛上的恶魔就不会伤害你的。”
她虽然露出了害怕的表情,但是言语中仍然对这次刺激的旅行充满期待。
“我们既不是为了金银,也不是为了香料。”崔云红微笑着说,心想这女孩倒是挺有冒险精神,不自觉地对她多了几分好感。说着就从背包里掏出一瓶深色瓶子,旋开瓶口的木塞,从瓶中传出一阵酒精的味道。
“来,把这个东西涂在皮肤上就不怕了。”崔云红递给安娜的是含有除虫菊脂的乙醇溶液。元老们带来了21世纪的除虫菊种子,这种改良选代后的除虫菊花含有更高的除虫菊脂,对17世纪的蚊虫有着更好的灭杀驱离效果。在海南种植几年后,现在已经在推广开,足以支撑起一个小规模的除虫菊脂产品的产业链条了。
安娜的身体被她衣裙裹得严严实实,因此崔云红也就只让她涂抹了裸露在外的脸部和手部。
她嗅了嗅:“这是香水吗?倒是很好闻。”
“也算是吧。它有驱虫避邪的功效。”崔云红一本正经地说。
“那你们为什么不把它卖到这里来呢?一定会很好卖的。爸爸说澳洲人的很多东西都很有用,好卖!”
“因为我们自己的产量也太低,不够用。”崔云红说。
船只沿着文来湾沿岸一路往东航行。纳闽岛一名“拉布安岛”。虽然位于来湾口东侧和文来首都近在迟尺,在旧时空却是马来西亚领土,隶属于沙巴州。它可不是一个热带小岛,而是拥有九十八平方公里的一个大岛。
这个地方,大约七世纪就有中国商船来贸易。不过因不出产欧洲人最感兴趣的香料,所以并没有引起欧洲人多大的注意力。在旧时空,一直要到文来石油开发,此地凭借良好的水文地理环境才成为婆罗洲北岸各港的转运中心与船舶燃料油供应站,
至于本时空,纳闽岛就是个寂寞的存在。他们要去寻找的煤矿位于岛屿的北部,历史上英国人在这里修筑了一座奇怪的红砖烟囱--然而这座烟囱从未投入过使用,或许是某座未完成的建筑物的残留。在旧时空成了一道风景线。
安娜引导着水手地操纵着螃蟹船在风向变化莫测的文来湾里划出一道道水波,热带海洋的美景令崔云红和崔永芳两人流连忘返,难怪大家对马尔代夫、塔希提、夏威夷这些热带小岛充满了憧憬。
螃蟹船很快抵达了纳闽岛的北部海岸。从海滨看这里也是一座被热带植物覆盖的岛屿,几乎没有什么人工开发的痕迹。
“我们就在这里登陆。”崔云红手里有煤矿的经纬度。他拿出仪器,简单的测试了自己的定位。
安娜虽然对这座岛心怀敬畏,但少女的冒险精神和好奇心轻易地就战胜了对未知的恐惧,安娜靠岸抛好锚后兴冲冲地帮崔云红崔永芳把背包都提了下来。
船上还有四名巴斯滕为崔云红寻找的本地向导兼脚夫。向导知道崔云红说得“堆积起来的黑色石头”,说这种石头的脉络距离岸边并不远,不到两里格,只是要穿过丛林。
然而还没深入丛林,崔云红就从海滩上找到了大约是被洪水冲出来的原煤煤块。
“优质的动力煤,”崔云红下了结论,“难怪英国人选纳闽岛这里作为加煤站了。”
“哎,主人,你在说什么?英国人?这里没有英国人啊。”
“哦,嘿嘿……你带着两名警卫看着船和船夫。”崔云红吩咐道,“还有安娜。别让她乱跑,这上面毒蛇野兽多得很。”
“我陪您过去……”
“你我都进去了,这船怎么办?这一带可不太平,万一遇到什么敌对情况,得有人掌总。”崔云红说,“放心好了,我也带着两个警卫。”
“如果发生什么紧急情况……”
“我会发射信号弹的:白色的就是你带人来支援;绿色的你就地等待最好跑路准备;红色的马上跑路。明白了吗?你遇到情况也用这个来告诉我。”
“是,我明白了。”
崔永芳就掉头找安娜去,找了一会,发现安娜正坐在石头上聚精会神观察一朵花,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裙子已经拖到了洁白的沙地上…….崔永芳看安娜这么投入也没打扰她,只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安娜!”崔永芳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先开口了。
“啊,你看这朵花好漂亮,可惜我的画板没带出来……”
“你还会画画吗?”
“我跟着一个意大利传教士读过书的……”安娜抬起头回答道。“那是几年前的事了,后来母亲去世之后我就只能回家料理家务。”
“意大利传教士,可是他们是天主教徒啊。”
“在这里其实人们并不太在意这些。爸爸也不太在乎。毕竟在这里很少能见到欧洲人。”
“你父亲对你可真好。”崔永芳感慨道,他知道即使在欧洲女子也是少有受教育机会的,全世界恐怕也只有在元老院治下可以见到女孩男孩一起学习一起考试的场景了……
“当然很好咯,只是有父亲管束太严格了。”安娜微笑着说道,“这里多好啊,有那么多漂亮的花草树木,连鱼和鸟儿也是五彩缤纷的。爸爸说荷兰比这里更美丽,还给我看了很多画片——虽然郁金香也很好看,但是我觉得不可能有这里美丽。你去过联省吗?回去后我拿给你看吧!”
“没有。”崔云红摇头,“看来你很喜欢这里。”
“当然,这里才是我的家呀。爸爸说荷兰才是,可是他从来没说过有朝一日会带我回去”安娜似乎被勾起了什么不美好的回忆,眉头紧蹙着,“这里的欧洲人都嫌我长得很怪--除了马可修士之外……”
当时欧洲社会还没形成后世的多元化理念,因此对于安娜这种混血儿是非常排斥的,很多时候更是被视为另类。
但崔永芳在元老院的审美趣味浸淫下却不这样认为:“我觉得你很漂亮啊,如果在临高那里的话,你这样的混血美女是最受欢迎的。”
“是吗?”安娜脸上露出了欣喜表情。
“真的,大家还说生下的混血孩子可爱漂亮呢……”
“哈哈哈,你们的首长还真是有趣呢,咯咯咯……”安娜在心中又对神秘的澳洲人多了一份好感。
笑完了之后,安娜又有些迷惘了:“你说我喜欢这里,其实也说不上。我总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爸爸说这里不是我的故乡,可是我知道,那个遥远的荷兰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