坍塌之地,白子与黑子碰撞,在彼此灭亡后绽放出晨星毁灭的浪,数量无法计量,只能感叹于天地倾塌。
在无穷无尽坠落的黑子白子下,从天拎起酒葫芦,第一次收敛起脸上的醉态。
从天视线下,这片能随意剥夺古恒星质量,吸附时空的坍塌地正在转变,从最本质的漆黑转化出光亮,男人站立的地方开裂,整个坍塌地的表面彷若变成了不安的蛋壳,被打碎,无规则地飘荡在蛋清上。
至于这蛋壳下即将孵化出的东西,从天已然看清。
那是善圣。
善圣面覆白面,他早已不在是往日维系的体态,这位统治善界数个纪元的古老圣者露出了真容,原来那垂落下来笼罩整个善界的羽翼来自善圣的本体,此刻千片翎羽肆意展开,头戴白色花冠的纯白圣者昂首,与其说光明吞没了他,不如说他便是光明的源头。
他一步一步向前,迈过足以埋没星系的庞然天渊。
律道军团的子们悬于圣者翎羽下,手持利刃,利刃上燃烧着斩灭群魔的火。来自地狱的恶念退却了,它们本不该知晓惧怕为何物,但面对这样的存在,它们终究是难以上前。流光中心是宇宙的至善,在他的眼底,万般恶难都如桉板上的细尘,被轻而易举的拂去,融化在阳光里。
羽翼扇动,流光溢出的中心,善圣缓缓站起,四对羽翼覆盖他的身躯,在羽翼边缘露出他如冷月弯钩的爪。
他的形象仿佛一头直立起躯干的怪鸟,带着铁玉质感的白色面具,而这头怪鸟的眼睛来自翎羽中,是那撕裂宇宙黑暗注视此地的亿万眼童。
有沉闷的轰鸣声响起,从天回首,是一直保持沉默的恶圣,他脸上的面具与善圣一样诡异,金色纹路构成的哭泣表情扭曲着,随后,从天目睹恶圣的头顶缓缓升起一轮黑色的太阳!
黑色太阳旋转,剥离四方的一切物质。
浓郁的黑暗几乎凝结成实质,地狱的恶魂簇拥着恶圣,将他缓缓举高,他开始变得高大,变得虚幻,似人的体态同样消失,取而代之的黑色火焰的躯干,那张面具依旧停留在头颅的位置,火焰延伸出手臂,虚握,刺耳的摩擦声划破坍塌地,是一柄几乎纵向噼开坍塌地的巨大镰刀,被握在手中。
同一时刻,善与恶消失了。
坍塌地霎时归于死寂。
从天却能观测到律道之间的战场,坍塌地远离尘世,但依旧位于物质宇宙,律道在交鸣的瞬间离开了这里,进入了另一片领域,按照他们天央的说法,这是律道律令催化到满溢后必须的升维过程,要在另一个维度进行死战。圣率领律道军团冲锋,道的作用在彼此的身上难以发挥作用,于是最古老原始的斗争方法展露出来。
厮杀,咆孝,像回到了不曾有文明的时代,茹毛饮血。
律令辉光过后,是圣与圣本体的摩擦碰撞,巨镰切割翎羽,利爪叩开火焰。
恶仍然无法匹敌善。
观测战场许久,从天下了定论。
律道的升维战场他不是没有方法进入,九天无法像律道一样主动开启升维战场,但在升维战场中击败律道的方法倒是不少。只是从天挤眉弄眼又看了片刻,没有参与这片战场的打算。
如果换作七八千万年前,从天说不定还有着踏入升维战场与古圣一战的豪情壮志,现在就罢了。
迈入九像的时间太久,久到他不再渴望在斗争中取得果实,他只求便捷,如何效率如何行事。
这时,一缕白烟从坍塌地外飘进来,落入从天手中。
从天知道是一直守在坍塌地外的狐狸来了。
这一股烟味和狐媚子的味道掺杂在一起,比他一身酒气还要刺鼻。
他挥手,将烟雾打散。烟雾下酿出几行字迹,只是一眼,从天便坐不住了。
“有生灵在逆转过去。”
从天往下看,眯起眼睛,酒气环绕的沉重感一下子从脑子里排了出去。
“有一段过去借助某样东西、某样逆天的法来到了现世,妾不知晓是何人所为,却识得那段过去,酒蒙子,你猜过去的雾中站着哪个人物?”
晕开的字迹被从天揉碎,他站起,将黄葫芦郑重地别在腰间。
他没有再往下看了。
因为熟悉的箫声传来,悦耳如初。
…………
时间的雾不知何时蔓延开来,淹没了世界,连星星都沉浸在雾中,做着属于过去的梦。
沉沦的世界被点亮,一朵一朵灿烂烟花绽放在黑暗中,随着龙的影子升上天穹。
群星回应龙的呼唤,共同编制一场过去的片段。
弥天大雾中,树梢摇曳,来自过去的风拂过玉牌,玉牌晃动着,其上铭刻的真名在发光,一尊尊对应的神祇缓缓浮现,走出,低吟古曲,奏响琴音,刀剑摩挲,战袍猎猎。
古树伸展之处,律法的奴仆们茫然坠地,头顶悬浮的律法拘禁如雪消融。
龙的影子遨游在天,周身燃烧着烈焰。
李成器凝视雾天之下游弋的龙影,他发现上人好像发生了些许变化,那张熟悉的鬼面竟然变化成古老壁画中常见的祥瑞之龙。就连魁梧如山脉,鳞片收合如荆棘的躯干也变的柔和许多,不再是狰狞菱角,是浪花般的鱼鳞纹路。
地狱门开,善界风云变。
可镜海之上,古树盘空,虬结于星穹,众仙不再是传说,天兵天将打杀声震天。
坍塌之地外,破碎星辰,时间的迷雾覆盖了这里,赤烈的大日神光都无法穿透这一层诡谲白雾。
羡天呼出一口烟雾,目光跟着烟雾一同融入雾中。
她敲击烟杆,唤来青龙长明。
“循着这条路一路向外走,记住第八十一步滴下器皿中的血,再显化本体,吞吐云雾第九次时便可走去这片迷雾。”
见长明目中疑虑,羡天用烟杆敲了敲他的苍青龙角,轻笑道:“有客人来了,是你不该看见的客人,离开善界星宇后,去哪儿暂且随便你咯,记得别回天央,我们还没回去的话,道源海中会有老不死的出来找你麻烦。”
羡天说完,又抽了一口,将烟雾与笑意一同吐露给身旁高大苍青的龙。
“走吧,妾去接待客人了。”
烟雾散去,羡天已经消失在长明视线中。